回府的一路上，段月霜無數次想象父親見到自己勃然大怒的情形，無論哪一種，自己的沒有好果子吃。

原本偷跑出去便惹怒了父親，卻不巧的趕上皇命在即，自己堪堪躲過了，卻留下父親為難。要知道父親一向對皇上是無比尊敬，甚至說比作神明來侍奉也不為過，此次皇上召自己入宮陪公主殿下修學，怎麽說也是一樁好事，是皇上的恩典，可偏偏自己偷跑出去，無形中讓段氏駁了天子的顏面，如今不知事態發展到哪一步，若是她的任性連累的段氏整族，那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！

一面擔心害怕，一面羞愧自責。

一種滋味就不好受了，更何況兩者疊加起來，段月霜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。

甫一下車，劉管家見到她忙讓身後的夥計跑回去跟老爺夫人稟報，先是喜上眉梢，接著又是滿臉擔憂，一邊接二人前往正堂，一邊道：“大小姐，你可算回來了！老爺夫人很是擔心呢！”

段月霜一門心思想著稍後如何應對父親，對管家的話充耳不聞。

段明渠先問道：“劉伯，父親現在心情如何？”

劉管家支支吾吾，總之一言難盡。

看到他這般反應，便知道父親心情怕是不佳。

直到二人進門，見到段安禮一臉陰沈的仿佛滴下墨來，心道，這豈止是不佳，簡直是暴風雨前的寧靜。

段月霜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，在邁進正堂門檻後，莫名地平靜下來，之前的惶恐害怕，不知為何頃刻間被坦然所取代。

未等段安禮開口，她二話沒說，掀裙跪地，磕了一個頭：“頑劣女兒回來了。”

段安禮壓抑著怒氣，陰聲沈沈道：“你還知道回來嗎。”

段明渠見父親這樣平靜，心中越發不安，欲上前幫忙解釋，嘴巴將將張開，尚未發出聲音，便被父親的目光逼了回去：“沒問你，在一旁看著！”

段明渠身體一僵，默默閉上嘴，退到一旁。心裏為妹妹祈禱。

段月霜未回來，又磕了一個頭。

“我問你，這些天去哪兒了？”段安禮正襟危坐在太師椅上，徐徐端起茶盞，沈聲道。

“女兒去二叔家了。”她如實回答。

段安禮像是早就知道一般，以小蓋鐘輕拂了兩下水面，語氣依舊波瀾不驚：“既是去你二叔家，走前為何不向我稟告。又為何到了那，也不曾來信通知？”

段月霜按照一早商議好的說辭進行回答，話將落就聞聽距離自己五步開外的太師椅上，隱隱有茶盞緊握欲裂的聲音。

半晌，沒有聽到父親的回應，略帶忐忑地輕微擡眸，嘗試去窺探他的神色。

目光甫一落在父親臉上，只一瞬， 下一秒，就見他一把將茶盞摜在她身前的地上，啪啦一聲，碎了滿地。

嚇得她渾身一顫。

又聞怒氣滔天的父親再不加掩飾，起身怒道：“我段安禮的女兒竟敢跟我撒謊了！”

“父親......”段明渠話未說完，便被他呵斥道：“閉嘴！你的賬，回頭再跟你算！”

話落，走到段月霜身邊，俯視著她的頭頂芯：“把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當成耳旁風了？！”

段月霜咬咬唇：“父親的話，女兒一刻也不敢忘。”

若是不回答還好，這般回答，卻越發讓段安禮氣惱，滔天的怒意迫使他訓斥她的聲音亦拔高了幾分：“一刻也不敢忘？！那你還不知廉恥的去找那個男人！”

不知廉恥......

段月霜胸口被父親這樣一個詞刺的生疼，那是他的父親，怎麽能說自己的女兒不知廉恥......

她自知一廂情願纏著喬哥哥已是不合規矩，但她就是喜歡啊，落西姐姐不是說，喜歡一個人要勇敢爭取嗎？她鼓起勇氣這樣做了，為何作為她的父親不理解她，還要罵她不知廉恥？

思及至此，再也抑制不住嚴重的酸澀，頓時淚水決堤。

一聽聞女兒回來就起身奔來正堂的李氏，匆匆趕來，見到這一幕，也剛好聽聞段安禮那句戳人心扉的話，連忙上前抱住段月霜，請求道：“老爺啊，你怎能這樣說自己的女兒，她還小，不過是一時任性......”

“一時任性？！她險些就將我們段氏上下一百二十來口人害死啊！我段安禮沒有這樣的女兒！”

段明渠聞言，再難沈默。上前跪求道：“父親息怒，那日霜霜對聖旨一事並不知情，否則給她一萬個膽子，她也不敢偷跑出去，還請父親原諒妹妹這一次！”

“好，先不說聖上旨意一事。早前我便警告過你，再不許同那陌喬暗中來往，你當時是如何答應我的！眼下又是如何做的？！”段安禮越說越氣，作為父親，為子女綱常，說的話卻被當耳旁風！這是對父親威嚴的挑戰，他段安禮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！

段月霜嚶嚶啜泣，看的母親李氏心疼不已。

話音將落，頓了頓，她不知哪裏來的勇氣，仰起臉來反駁道：“父親，女兒沒有履行自己的承諾是我的錯。但女兒是真心喜歡喬哥哥的，感情這種事怎麽會說放下就放下？再說，喜歡一個人有錯嗎？”

她這番話無異於在段安禮的怒火上添了一把柴，讓它燒的更旺，李氏暗中不斷拉扯霜霜的衣袖，但女兒卻恍若未覺般，執拗的將對抗賭氣呢的話說到了底。

段安禮怒極反笑：“呵呵！你跟我提感情？！你知道什麽叫感情嗎？！你說你是真心喜歡，那他呢？！他家中父母是什麽人，他在家中排行第幾，嫡出還是庶出？府邸現在何處！這些你都知道嗎？！一個什麽都不肯跟你透漏的男人，你卻跟他談真心喜歡......好笑！我段安禮怎麽會有你這樣蠢笨的女兒！”

段月霜被父親一針見血的話戳的心口絞痛，卻倔強的不願承認，並為他尋找借口：“我不知道是因為我不曾詢問，喬哥哥性子寡淡，從不與人主動說這些......”

“還在自欺欺人！你真是沒救了！”段安禮恨不得一巴掌將她打醒，想到此處，便喚來下人：“拿我的荊條來！今日，我非打醒你不可！”

李氏和段明渠聞言，皆一驚，而後齊齊跪著撲向段安禮求情道：“老爺，她是你的女兒啊！你怎麽能這麽狠心！”

“父親，您再給妹妹一個機會，她一定不會再與陌喬聯系了！您手下留情啊！”話落回頭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勸斥道：“霜霜！快跟父親保證，以後真的再也不同陌喬見面了！”

段安禮到底是父親，女兒長大了，他也不願用這種方式動手教訓。有了段明渠這句話，顯然是準備給她一個機會，是以停頓兩秒，等待她的再次承諾。

哪只她這倔強性子上來，什麽都不顧了，一副寧死不屈的語氣道：“我不！我就是喜歡喬哥哥，我要嫁給他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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